小柚帮推捐一份款，救一个英雄

张如贵，男，汉族，年12月出生于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区，现就职于西南石油大学外国语学院，副教授。

这样的陈述该在档案里的，但此刻，我把它拎出来，在心里念一遍，我知道这原本客观理性的陈述里裹挟着什么，汹涌着什么。

因为这个人，是我的导师，他指导过我和我们，教如何做人、做事、写论文，他给过我们笑声和思考，而现在，他病倒，住进了中国人民医院。外科楼，五楼，神经外科二病区，这是他的坐标。

年6月5日，我记得那天，我们有过这样的对话：

“我跟你说，你做事太马虎喽，你看你写的啥子嘛！”他皱眉，跟我讲家乡话。

“师父，你说叫我大概写下的。原来，你只是善意客气一下。”

“哈哈哈，你晓得就对喽！以后要态度端正，不管做啥子都要认真做好！”

“要得嘛！”我是河南人，但在他面前，我会说四川话。

“你啥子时候回家？”

“后天回。”

“哦？后天就回去撒？回去楞个早做啥子嘛，在学校好好读书撒。论文要搞快点，不要等你写出来，出版社都倒闭喽！”

“要得嘛。”

我记得，因为整个暑假我都在跟朋友模仿导师的四川话，我笑他的迂，但心里也隐隐有着很多感激。

6月中旬，我把论文大纲发给他，想写仓央嘉措诗歌翻译的论文，他不让：“仓央嘉措是个不入流的诗人，他都是被炒作出来嘞，这个人活在传奇里，在权威文献里活不下去的，你写个诗歌、散文、小说都可以，写论文，这个不得行！你说不清这个人，诗集里到底有好多诗歌是他写的也搞不清。翻译的诗歌，源自藏语还是从英语转译，译者参考的是啥子译本，统统搞不赢。你还是趁早放弃这个。”

我不听。讨厌，我就喜欢仓央嘉措，还有他的故事，他的诗。怎么就不入流了！偏要搞这个，而且要搞出样子。

暑假，把仓央嘉措相关的文献搜集来，一点点搜罗仓央嘉措可以在论文里活下去的证据。论文集，藏族文学类的著作，我尝试从源头寻找学术里的仓央嘉措。

我输了，导师是对的。

也许仓央嘉可以活在论文里，但活在翻译类论文里不太行，论文要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。而且，我在调研中发现，我们熟知的、喜欢的“住进布达拉宫，我是雪域最大的王，流浪在拉萨街头，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”是译者的真情；而“那一世，我转山转水转佛塔，不为来世，只为途中与你相见”之类的诗句都不是仓央嘉措所作。

我们以为仓央嘉措如是说，其实仓央嘉措也许什么都不曾说过。

整个暑假，我本打算找出师父错了的证据，结果却证明是我错了。

于是，我打算开学以后，好好听师父的话，可是还没有开学，师父却倒下了。

8月21日，师父突发脑溢血，医院，还没安顿好，师娘就收到了病危通知单。幸好手术顺利，师父很快就好了，但还要在重症监护室，师娘每天可以探视几分钟，有时候他是睡着的，师娘就忍着不叫醒他。有一次他醒来，看见师娘，对师娘说“谢谢。”

我听师娘这样说的时候，心里觉得师父这么萌，以后要对他更好点才行。

9月3日，师父第二次出血，经历了第二次手术，昏迷。

9月5日，医院给出病情诊断，强调二次出血后“患者病情极度危重，脑疝形成，脑梗形成，术后至今日意识一直处于深度昏迷，GCS评分3分。”

《病情诊断说明书》把我师父称为“患者”。

这个意气风发，幽默博学，喜欢吹牛、吹笛子，喜欢打篮球、跑步、游泳、吃肉的师父成了患者。脑溢血患者。他无助地躺在病床上，一身本事，一身才华，但在医生看来，他只是一个寻常患者。

师父！

我不接受！我们都不接受！

师娘也不会接受！

你也别接受！

你赶紧好起来！

上次我们吃完饭下雨了，我把自己的鹅黄花格子雨伞借你，你还没还呢，我要你亲自还我！

我之前送你一把陶笛，你说过的，会送我一把竖笛，你还没送呢！

师父，你不食言的，你不要因为身体出了点问题就不要我们了！

师娘那么爱你！

我们也爱你！

你还有每天都问你醒来没有的儿子！

你知不知道，师娘每次都想对儿子说“爸爸醒来了！”但你没有，你还在昏迷中。深度，昏迷。

自从你病倒，你的醒来，就成了全家人的愿望，这样low的愿望，多上不了台面啊。师父，你之前这样评价我的目标，现在，我用你的话来说你。你要以身作则！

一边哭，一边查“CGS”到底是什么。搜狗百科解释：“GCS”评分，是昏迷指数，以“最佳运动反应”，“发声反应”，“睁开眼睛”三项指标来评估，正常人15分，最低3分。“一开始为3或4分的病患，统计起来有85%的机会会死亡或植物人。”

不要，师父，你说过的，人活着要有一种不屈服的气质。你不要屈服！

师父！85%就是优秀，如果你不努力优秀，病变细胞就会优秀，你那么看重学术，你不要输！

师父，你真的不要输！

我心里这样难过，师娘比我难过一百倍，一千倍。医院看你，每次都看不了，只能见到师娘。我本来想起你就心疼你，可看一眼师娘就更心疼师娘。师娘一定也查过“GCS”到底是什么。她一定更难过。

我忍不住想着师娘，师父，你千万别让师娘绝望。我偷偷写和师娘有关的诗。

委屈、愤怒、苦难

但师娘带着勇敢和乐观

迎来送往苦难之间

她，大方周旋

我，读出勇敢

她不擅言谈

赶我们回

我抱她一下

瞬间，她崩塌

泪决堤

假装的坚强溃成落花

我们离开

她的泪沿着我们的离去

淌了一路

流到我们眼睛深处

上天

请你许师娘慢慢成长

别逼她假装坚强

生活已经有那样多硬仗

叫师父陪着师娘

不要让她一个人负隅顽抗

我知道

她未必害怕苦难

也不是真的惧怕孤单

但她怕师父一个人太难

求你

让师父好起来

师娘一个人

也太难，太难

师父如果知道师娘的难，他一定不忍心不管。我知道，对病痛中的人说“你要挺住”是残忍的，对师娘说“坚强”也是残酷的，可是，师父！如果师娘愿意你醒来，她说了，只要你活着，家就是完整的家。她知道，盼着你醒来，等你醒来要面对什么。

穷，她不怕！

苦，她不怕！日子会比现在这样苦吗？心为你的呼吸、你的心跳悬着。师娘一定恨你！

师父，在重症病房里

师娘，被淹没在人群里

她哭泣

泪水冲刷着脆弱

涤荡着小鸟依你的过去

看见她泪光里淌着锋芒

撕烂了迷惘和惊慌

我猜测

她对全世界都充满感激

唯独恨你

我们也恨你

除非，你快醒来

你快醒来

你看看师娘恨着的爱

比爱，更爱

师娘不怕穷，但她怕快要没钱给师父治病。师父刚住院，我们就说帮助师娘，为她募捐，她拒绝了。但师父二次手术之后，真的快没钱了。师父师娘还有个刚读初中的儿子。

谁敢细想这个叛逆期的孩子弱弱地对师娘说：“妈，我现在读这么贵的中学，已经交过的学费肯定退不了了，下个学年我读普通中学就可以了。”

……

我以为师父病倒了，只是睡着了，师娘发给我他9月11日的照片，恐怖，仪器、导管、点滴把师父折磨成可怜。

他生病之前，积极乐观努力，他生病中也在奋力挣扎，他不说话，他动不了，他昏迷，但他每一个细胞，每一根毛发都在挣扎，他还是我们的师父，永远是我们的榜样，他是一个英雄。

但现在，这个英雄，需要帮助。

朋友，请你许给自己一刻钟，认真读一个生命，请你体悟生命的真诚，捐款，送我师父一份光明。

无论钱财数目，我，我们，我们所有人都带着敬畏，满怀感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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